参考消息网3月27日报道 英国《金融时报》网站3月15日刊发题为《美国是如何将世界经济武器化的》的文章，作者是马克斯·哈里斯。内容编译如下：

美元霸权早已激怒世界各国。20世纪60年代，法国人就曾抱怨美国的“过分特权”。40年后，全球金融危机肆虐之时，呼吁摆脱对美元依赖的声音高涨。

事实上，当理查德·尼克松总统1971年切断美元与黄金的联系、终结金本位的最后残余时，美国官员已经对美元的主导地位颇为厌倦。在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达成的战后货币体系下，美元的作用似乎成了一种负担——从将美元兑换成黄金的要求，到美元核心地位带来的汇率僵化——而那个时候，在20世纪70年代的经济动荡中，美元似乎成了一种危险。

然而，美元在20世纪70年代及以后仍占据中心地位。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国际社会对如何改革该体系存在分歧：可能的替代方案很少而且有缺陷。惯性支持现状。华盛顿无法摆脱货币霸权的责任，同时意识到拥有主导地位也许并不是坏事。随着汇率浮动和金本位制的消失，美国可以印制美元并将其送到世界各地，却不必为此拿出一盎司黄金。

美元在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的胜利是经济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从那时起，世界就一直处于美元本位。这种主导地位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它所带来的权力正是两本新书讨论的核心。在《美元王》一书中，保罗·布卢斯坦对美元进行广泛研究，探讨它的历史、竞争对手，以及它作为经济战武器的使用。在《瓶颈》一书中，爱德华·菲什曼则聚焦地缘经济，研究以美元主导地位为基础的制裁在美国外交政策中发挥的日益重要的作用。

虽然20世纪70年代的官员最初对美元主导地位犹豫不决，但他们很快就接纳了它带来的巨大地缘政治影响力。由于进入美元体系对各国政府和企业都至关重要，华盛顿可以通过阻止对手以美元进行交易的能力，不费一枪一弹就惩罚对手。正如菲什曼所说，1979年，当伊朗学生冲击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时，吉米·卡特总统首次根据《国际应急经济权力法》实施了制裁，1977年通过的该法所规定的制裁权沿用至今。卡特的回应包括冻结伊朗约120亿美元的资产，这一打击最终使德黑兰坐上谈判桌，并结束人质危机。美元不再只是一种货币，而是一种可以增强美国实力的武器。

在此后几十年里，华盛顿对这种武器的依赖只增不减。政策制定者已将制裁作为一种必备工具，并在此过程中改变了美国的外交政策和全球经济。这场不断扩大的斗争正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者、前政府官员菲什曼关注的焦点。他将经济战时代划分为四个阶段：反对伊朗核发展的战役，对弗拉基米尔·普京首次出兵乌克兰的回应，与中国的技术战，以及对2022年俄罗斯出兵乌克兰的报复。经济战成了新常态，菲什曼认为紧张局势没有缓解的迹象，世界陷入“争夺经济安全的战争，这场争夺战重新绘制了地缘政治版图，也终结了我们所熟知的全球化”。

《瓶颈》是关于21世纪美国经济战的精彩叙述。虽然这本书分为60多个章节（许多章节只有四五页），有时读起来会有些不连贯，但菲什曼通过清晰而缜密的写作将整本书很好地串联起来。这本书不仅讲述政策，也讲述人，这一点很有帮助。

展望未来，美国经济武器库的威力将取决于美元的持续主导地位。菲什曼并没有详细阐述这个问题，但他警告称，法治或美联储的独立性遭侵蚀可能会降低美元的受欢迎程度——这些在今天看来都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想更深入思考美元的问题，读者最好读一读布卢斯坦的《美元王》，这本书引人入胜地讲述了美元在过去一个世纪中的作用。

布卢斯坦详细介绍了推动美元使用的因素、主导地位的好处以及潜在成本——最值得注意的是，美元对其他货币的汇率比原本要强，从而降低了美国的竞争力。他认为，美元的主导地位值得承受这些负面影响，当今的末日预言者也属于一长串的假先知，从著名经济学家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在20世纪70年代宣称“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已经结束了”，到世纪之交时对欧元霸权的预测等。

事实上，布卢斯坦认为，支撑美元的力量相当持久，而潜在的替代方案则很弱，这使得美元的主导地位“几乎坚不可摧”。即使美元的作用减弱，他也不太担心。他写道，随着国际货币数量的增加，金融稳定性实际上可能会增强，因为“多极货币制度将在危机期间创造更多避风港”。

在这里，我认为布卢斯坦过于乐观了。避风港越多意味着逃离越多，逃离越多就意味着更多不稳定。大萧条时期动荡的资本流动就清楚表明了多极货币世界的危险。

但这可能就是我们未来的方向。尽管布卢斯坦对美元充满信心，但这次可能真的不一样了。货币主导地位包含着使其自身毁灭的种子：它使制裁变得如此强大，以至于政策制定者越来越倾向于使用它们，这样就会激发对替代方案的寻找，最终削弱制裁和主导地位。当前和未来潜在的制裁目标都在寻找非美元体系来对冲风险。

寻找或开发美元的替代品并不容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此外，随着华盛顿职能失调的加剧，美元对盟友的吸引力可能也会降低。虽然可能不会出现单个明确的替代方案，但是会出现各种网络和货币，包括令布卢斯坦感到恐惧的加密货币，这些货币已经为逃避制裁提供了便利，而且现在还得到美国总统的认可。

布卢斯坦认为，对美元霸权的最大威胁是华盛顿可能会摧毁美元吸引力的支柱：法治、契约实施、政府透明度，以及美国国债的无可置疑的安全性。他写道，如果美元的地位因为美国政府职能失调而减弱，那么美元地位的下降就将是“我们最不担心的事情”。如果许多其他领域都出问题的话，那就没有时间去哀悼“美元王”的消亡了。也许我们将比预期的更早体会到这种逻辑将会有多大的安慰作用。（编译/王笛青）

《美元王》一书封面